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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纪年》是四卷本长篇小说《起初》中的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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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取材自汉武帝故事。

王朔以我们熟知的历史为出发点，将自己的情感与思想安放其中，凭借丰富的想象力，讲述了从汉武帝亲政到去世为止五十多年的人生，以及生活在他的时代的众多立体饱满的人物。李广、李陵、司马迁、苏武、张骞、司马相如等各自跌宕起伏又彼此交织的经历，汇成群星璀璨的故事之网。

一场大梦，有嬉皮笑脸，也有荡气回肠。

这是一代帝王的故事，但归根结底，是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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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朔

作家。

北京人。一九五八年生。一九七八年开始文学创作，著有《王朔文集》。

小说《起初》共四部，约一百四十万字，《纪年》系其中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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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猫之后阿娇颇多感慨，跟我说太喜欢猫了，看见猫就高兴。我说你是喜欢小孩，小动物都是小孩。

阿娇说人说猫是好女孩投胎五次，每一世都必须是好女孩，才托生成猫。我说我信，猫的内种美丽自尊，不随便，还真不是装的。阿娇说人还说，猫是神的眼泪，神看到世间不正义、不公平和生命的苦难，忍不住难过掉下眼泪，世间就有了猫。我说信！我还听说神是照着自己样子造的猫，所以你在每只猫眼睛里都能看到神。不知你怎么样，我是受不了和猫对视，每次被猫凝视就感到惭愧，马上给她们拿小鱼干去。

阿娇说为什么我现在开始有点恨人了呢？我说昂，这种事真的发生了，过去我还不太信，听说猫是使者，来人间一趟不是白来，表面是无辜可爱小生灵，大事缘由是接引颠倒失落沉睡在这个字宙的异乡者，也即属灵的人。你听说有内招猫体质的人么，走在路上总能拣到奶猫，大雨天下雪天老有猫妈叼着崽儿堵你家门口，开窗就能钻进猫，那不是你拣到猫，是猫拣到了你，因为你属灵。

阿娇说有有有，我就是招猫体质，从八步到黄干干都是我拣的。拣到我怎么了，瞧得起我让我养她们？

我说瞧你这话说的，这么不属灵。拣你，为了带你认回家的路，因为你不属于这个宇宙，你是被囚禁在此。你知为囚禁你本宇宙诸神设下多少道眼障法我们属灵的叫涡子的？阿娇说什么涡子？我说就是打着转儿的泥涡，人在里头，大头朝下，见过溺水的么，江上有漩涡，怎么都游不出来，扑腾半天，死了后男的还是翻不过身，脸朝下，女的能翻过来，脸朝上。

阿娇说代表什么呢？我说不代表什么，可能女的骨头轻。一四道，层层穷叠生生不息的涡子：我观、人观、生命观和看似永恒的大自然也即本宇宙观。哪一观都有看守，就是你自己，如你所见，如你所闻，这一切都是因你而在。故尔你把自己看得死死的，生生世世钉在原地，旁顾无所依，旁挪无从落脚。为什么说你在沉睡？没有参照的生活是无法论断的生活。没有醒着的人同框，永远不知道谁在梦中...

少君也美，说行么，这么聊。我说是我最近听过聊得最诚息、实精当、最不像胡扯的一次，差点，也不是差点了，我还直被带进去了。李少君说物理确实比较硬核，稍微聊得飞一点，就脱离一知半解，自己也慌。还是瞧病痛快，人体到底昨回事未知仅次于宇宙，却比宇宙多个主见，病理通不通的，调整主见就有一半机会见效，只要不下药，瞧不好也瞧不坏。

我说你算找着情理——三外之地了。再也没比瞧病异端邪说更多的场域了。病人就是一片焦渴的土地，病越莫名心越开放，泼上什么都迅速吸收。跟我一咱俩上回盘道内事，你主要还是没看对象，你拿寿、金比划我那你可真比划不动，即使我图这个也不从你呢儿图，但我相信你比划多数人一比划一个准儿。

李少君说还是语言，我回去愁这半年就琢磨这回玩现——现在哪儿了，还是语言上借用太多，辨识度太高，很容易碰上同样的玩家给你拆台。我有一观点不知上您认可不认可，其实大家聊的都是一件事，区别就在于谁的语言墙码得敦实，抹得光溜，下蛆很难，是不是一座，怎么说，摩天梯，是，把别人路全堵了。本来不用聊那么深，缺们非聊那么深。真相很深奥么，真相一眼即可望穿，缺们假严谨，会爬墙眼全瞎了。

我说是是，你信了谁谁就是一堵墙。义理不能太空疏，靠左道连接，左道之左还有左。也不能太碎份，把一句话分解成百万句，解词析义先铺地辞砖字真，看似出新实则制旧，天不变，道亦不变，就你呢儿变来变去，见过绕在里边自以为得济的。他们从来没想过问自己一个问题，当这世界刚打开，世上没有一个师、尊、圣，人在其中是怎么看待这一切的。

其后百年，诸胡崛起于草原，我们这里正当春秋至战国，也是大时代，赵武灵王十九年正月，下诏易胡服，改兵制，习骑射，什么情况？诸胡有马了！且骑术精良，来如飞鸟，去若绝弦，诸夏兵车干不过他们了。说他们有马，指的是驯术。马，凡草连碧处，皆有野群，不会驯，等于无马。还有骑乘观念，我们倒是很会驯马，可是千年下来只用以拖拽，宁肯造个车让马拉着，也没想过裸马可骑，可能是服式限制了想象，大袖宽袍底下是光腿，会阴受不了。可能最早车的动力是牛，观念就停留在换牲口不换车了。马术何来？诸胡无文献，传说不可征。文化嬗变无非两途，一是引入，一是自我求新意识强，见缝就钻。查李耳著《穆天子传》及周左史戎夫《新六师西征战记》可知，周天子西行一路所遇西膜诸国无分贵贱男女皆骑行，途经广漠、旷原每常遭受当地人民骑马攻击和袭扰，虽规模较小，多不过百十人，亦可称骑兵了。诸胡西膜同出一源，土地相连，人民，都是牧人，从小骑羊、卧牛，是个食草动物就往人家身上爬，档已磨成铁裆。马，快如闪电，有朝一日骑上它，大约是所有草原牧人的终极梦想吧。故尔，见羡思齐，浑常等闲事也。

马迁说到时再说到时的，如果大家接受我也接受。

上说所以呀，你的道德、你的坚守其实受公众态度影响，会发生偏移，也没那么绝对，说什么绝对，不过随大流，您内个坚守不是来自内心，是习得。有人以神名义规范道德，我看也不出公众偏好，是衡平社会、确保公私利益举作。道德不可靠，我从来都这态度。你说只行善事，却连何为善还没搞清，彬彬有礼，到处施舍点小钱就算善？无私利他，史家毛呢都没做到，尽管他舍一切布施，你们这些佞世之人又何称对自己负责？太古，人皆无德，只赖循本能生活，是互相红眼狗咬得互相都活不下去一齐灭亡么？看看猫狗就知道，人家自有界限，你活我也活。我看你还是随便挑一别的什么坚守，哪怕就是两万…不说了。

马迁说你太虚无。

上说虚无有什么不好，坚持没有的才叫虚无。无知人常以为虚无者人生就是吃喝等死，而真正虚无者非常严肃。犬如你听说过吧？就是一种度世态度，近似但又不是采菊自耕养鹤种梅高山隐士陆沉者流，不避闹市，游街狗一样生活，放弃所有世俗美、诸神圣追求及人所称品位、道德，藐视其传统。但也不意味甘居下流偷鸡摸狗胡整乱来，只不过不跟你们玩，财富、社会地位、名望、翔受，不存在！只在最低水平维持生存，不接受施舍不拒绝检破烂，过不下去就死，饿死、冻死、穷死！是我心中最彻底、最无畏善行者。禽兽一样如果你了解禽兽就知那是极高评价，或可称有德。而就因为我做不到，望而生畏敬，那样的人才是我所尊重、仰望的，就像你仰望、尊崇史有大德者。

身份动机来历全是真的，底就那么几个，哪能当这么多人交代任务，都是阿老一个个单派车单接署里在城里密点个别谈，我都不知道是谁！按纪律，您打听都不能告您，情报可以报您，人名，对不起阿老带棺材里去。哎对了，还说让你去挑内仁公主三选一呢。

我说不想去，你们看着定得了。

栾说那今晚进宫让太后过眼，认干闺女您也不参加？我说不参加。

栾说还是见不得姑娘委屈，秉多想，这帮姑娘不是凡人，敢进这班的没一个省油的灯，都皮着呢。

窦婴说那可不见得，我认识很多优秀母亲父亲完全不是东西，生下孩子赛着牛插譬如简狄、姜原、女脩。我说司马迁最爱聊这个，就恨后来有男的，要还按早先女的都和脚印鸟蛋生，人不至现在这德性。田蚧说他跟你说的？我说没，我替他总结的。萧婴说各位长官不至于建议咱们也把母马放到野外去，等着踩脚印胡乱吃点什么，敢赌么？

李广说不用赌，赌你肯定输。我在陇西北地做太守时，当地边民就经常春夏把自家母马赶到匈奴内边野放，秋冬再找回来，怀了孕就不放出国了，借他们的种。所以我为什么从来都骑北地的马，不信你去查验我上交内批马都没有你说的外八字内八字情况。匈奴控制进出口可控制不了万里边境线马群自由交配。

我说这个好！万里边线就是我们的马场。大家也纷纷说好，吃他们喝他们偷他们汉子生了娃娃归咱们。别说几万几十万上百万马撒在万里边线上也不显，对隐藏我军战略意图提高种群质量节省饲料人员管理开支别说了一怎么想怎么划算！阿老都乐了，说理想。

李广也得意说我推荐自己做养马总监没毛病吧？

书摘插图

媒体评论

★ 我读《起初》，诚心诚意佩服作者巨大的想象力，完满的表现力，惊人的运用语言的能力，高超的结构与塑造人物的能力。过去我们常说，王朔难以被同代及后辈的作家所超·越，现在王朔超·越了他自己。这似乎是意料之外的惊喜，却也在情理之中——只有他肯下这么大功夫，只有他能有如此收获。——止庵

★ 王朔这本书真是又快乐又寂寞，他就像说了一场漫长的脱口秀，从头到尾却没有现场观众；但他又像立起了密密麻麻的无数面哈哈镜，每个人都可以梳头照镜子，找到和自己有关的印证，作者和读者之间有一种掰手腕的乐趣。——

书籍介绍